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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迷案:不了了之,徐道邻状告冯玉祥之谜

时间:2024-07-24 11:00:15

1945年10月,徐道邻突然向行政院院长宋子文呈递辞职书,并具状向重庆市北碚地方法院和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控告冯玉祥和张之江。这场官司立即引起新闻媒体广泛的报道,成为一时的焦点新闻。那么,这件讼案的原委与结果究竟如何呢?

1931年,25岁的徐道邻获德国柏林大学法学博士学位,回国后任职于国防设计委员会。1938年7月3日,徐道邻被国民政府任命为驻意大利大使馆参赞,暂代馆务。1941年7月,徐任考试院铨叙司司长。1945年4月,徐被任命为行政院政务处处长。正在仕途上春风得意的徐道邻为什么在大显身手之际毅然辞去公职,与冯玉祥、张之江两位高级官员打起官司呢?要了解这桩案件的原委,就要从二十年前的一个严酷寒冷的冬夜说起……

徐树铮

徐道邻的父亲徐树铮是皖系军阀段祺瑞的灵魂,为民国史上叱咤世局的人物。1924年10月,直奉第二次战争爆发,冯玉祥发动政变,囚禁了大总统曹锟,后与奉系张作霖共同控制了北京政局,推段祺瑞为临时执政。冯玉祥因与徐树铮有私仇,段祺瑞恐冯对徐不利,委徐为“考察欧美日俄政治专使”,令其出国避难。徐树铮在海外着实风光了一年,所到之处,均被奉为国宾。1925年冬徐树铮回到上海,乘专车北上去见段祺瑞。此时北京至天津一带,正在冯玉祥国民军的控制之下,段知徐进京必有危险,曾电阻徐北上。徐不相信有人敢谋害政府专使,从容进京复命。12月29日,徐树铮决定南返沪上,嘱咐铁路局备车。是日下午,段祺瑞去执政府办公,在桌上意外地发现青玉镇纸下压着一张字条,上有触目惊心八个字:“又铮不可行,行必死。”又铮为徐树铮之字。段祺瑞吓得面如土色,急令公府秘书黄伯度赶往徐下榻处进行阻拦。黄到时只见徐树铮已束装待发。黄说明来意并将纸条交与徐,徐笑道:“我岂信此谰言?”说毕,即拱手告别,弯身钻进汽车,径往前门京奉铁路火车站。徐树铮的专车开行后,因沿途运兵车很多,走走停停,直至深夜风骤雪急之时,才缓缓开进廊坊车站。

冯玉祥、张作霖、段祺瑞

睡梦中的徐树铮被一阵嘹亮的欢迎号惊醒,他拉开窗帘,只见车站上昏黄的灯光下,有许多国民军士兵。这时,车厢门被打开了,张之江的参谋长张钺带着卫士走进来,很有礼貌地向徐树铮敬了个礼:“徐专使,打扰了,张师长请专使下车,到司令部休息一下,待天亮再走。”

徐树铮心知不妙,故作镇静地说:“请参谋长转告张师长,树铮在京公务劳顿,就不打扰了。”张钺无奈,只得下车。一会儿,又上来一位军法官和几员彪形大汉,他横眉怒目:“来人,请专使下车。”几名大汉扑上来,揪住徐树铮连推带搡地强行带下车,那名军法官押着徐树铮走向茫茫的黑夜之中,不知过了多久,车站外的旷野地里响起了枪声。

天亮之后,北京、天津各大小报皆刊出“陆承武替父报仇,杀死徐树铮”的新闻,同时还刊出了陆承武通电。张之江也致电北京卫戍总司令鹿钟麟,电文说:兄于感(27日)抵廊坊后,即赴落垡、杨村一带,分配驻军,并看阵亡官兵,曾经电达。卅日早返廊坊,据侦探队长田云清报称:车站附近发现尸体一具,脑部洞穿,想系被人枪杀。该队长曾向居民调查,据述:昨夜有自称陆某者,率领二十余人,声言其父陆建章,七年前被徐树铮所害,故将徐氏枪杀,为父报仇云云。据报后,当即亲赴尸地暨各处查看,陆某已不知去向,究竟被杀者是否徐氏,尚不得而知。至死者遗体,当饬洪医官妥为照料,此经过情形也。特覆。小兄之江世(31日)印。

陆建章

陆建章,字朗斋,安徽蒙城人。早年跟随袁世凯在天津小站练兵,后为北洋新建陆军第六镇协统。冯玉祥曾在其麾下任哨长。冯氏勤奋练兵,又好学习,颇得陆建章欣赏。1905年,陆将其远房外甥女——刘德贞介绍给冯玉祥为妻。冯玉祥的升迁莫不与陆建章密切相关。辛亥革命时,冯玉祥、施从云、王金铭等在滦州起义,由于叛徒出卖,王金铭、施从云等人牺牲,冯玉祥被押解保定。途次北京时,陆建章将其救下。民国后,陆建章为左路备补军统领,任命冯玉祥为前营营长;左路备补军改编为京卫军,冯升为团长。陆建章任陕督时,冯部扩编为第十六混成旅,陆对冯有知遇之恩。

1918年南北战争时,段祺瑞、徐树铮皖系军阀主战;冯国璋、李纯、王占元、陆建章等直系军阀主和。冯玉祥部在赴湖南作战途次武穴时,按陆建章的指示,发出主和通电,差点没将国务总理段祺瑞的鼻子气歪。同年6月13日,陆建章从上海到天津,皖系国务总理段祺瑞自然将陆建章看作危险人物,徐树铮写信请陆建章到天津司令部一叙,陆不疑有他,应约前来。徐树铮派人将其绑获,就地枪决,引起朝野极大震动。连冯国璋总统都乖乖地在徐树铮拟就的处置陆建章的命令上盖印并发表。但段祺瑞也感到这样做会引起后遗症,于是赠给陆建章家属5000元治丧费。果然,直系李纯、陈光远电报质问北京政府,陆建章未经审判而被诛,死后又褫夺官勋,此后军官人人自危,从何取得保障?

徐树铮因冯玉祥手握重兵,尚在常德前线与护法军作战,徐树铮担心生变,连忙打电报去解释。当时冯玉祥刚从南方护法军手中攻占常德,段祺瑞为安抚冯玉祥,任其为湘西镇守使,又授以勋四位,冯玉祥遂绝口不提杀陆之事。七年后,冯玉祥控制北京政局后,推出段祺瑞为临时执政。不久,张作霖引兵入关,与冯玉祥国民军剑拔弩张。当此之时,徐树铮又来趟浑水,因此,冯玉祥为了自身利益,借陆承武之名来杀徐树铮,自然也有敲山震虎之意。

冯玉祥

这回轮到冯玉祥打电报给段执政,请政府对徐树铮“优予褒恤”了。

参与杀害徐树铮的关键人物即张之江的参谋长张钺,在二十年后即1945年讲出了那段秘密:

  • 张之江和鹿钟麟都是冯玉祥的心腹干将,不过两人的性格大不相同。张是个忠实的基督教徒,对事对人都极端诚恳。鹿则机警细密,处事谨慎且善于体贴冯的心理,故冯玉祥特别指定他为杀徐第一号“刽子手”……他受命之后,十分谨慎,不敢冒昧从事,怕万一杀徐之后,使冯落上“主谋杀人”的嫌疑,则不惟无功可言,甚至还要受到斥责。因此他曾在电话中与冯往返磋商,始终未获得个“不落痕迹”的绝妙办法……
  • (12月29日)夜里十二点过后,张之江才接到鹿钟麟从北京转来冯玉祥的命令:“督办要我转告你,如果小徐的专车到达廊坊,要你即刻把他枪毙,并请你连夜派人去天津,把陆承武接到你的司令部。天亮以后,督办将会派专人到廊坊和你商办一切善后的!”张之江听了,双眉紧蹙,一直摇头,嘴对话筒嗫嚅半天才说:“这样处置法,似乎不妥当吧?小徐现在还是国家的特任官哪!”鹿答说:“这是督办的意思,又有什么办法呢?”张又道:“既然是督办的意思,我们当然服从。不过督办既要派人前来,最好请他下一道手令由来人带来,就叫来人主持办理,我当尽力协助于他。”鹿钟麟知道这位张善人不肯担当这个杀人凶手,也就不再多说,只简单答道:“你就先把他扣住好了,以后的事情,再另说吧。”
  • 30日凌晨1时左右,又铮的专车始蠕蠕开进廊坊车站。徐即被单独幽禁在张之江司令部(英美烟草公司)旁边一所仓库里,其随员则幽禁于附近一处马厩之内。上午8时左右,陆承武自天津乘张之江派出迎接他的卡车匆匆而来,跳下汽车后,由那个去天津接他的副官引导着进了张之江的司令部,刚进到院里,就涨红一副大麻子脸问:“小徐押在什么地方?”嚷了两三声没人接腔。张之江已经听到,即刻掀帘而出,将他拉进屋去,一面安抚他坐下,一面说:“你先不必着急,这回朗公(陆建章字朗斋,故张以此称之)的仇,一定可以报的。小徐已经押在我的司令部内,反正跑不了他。”陆承武仍吵着说:“我现在就去宰了这小子,请你派人领我去!”张之江又拦住说:“冯先生已答应要派人来解决此事,大约快要到了。现在跟小徐同行的几个人,正在会议室内,请你先去向他们说几句话,少时冯先生派的人来到,再去办小徐的问题。”于是陆承武就被引进会议室,对褚其祥等一班徐的随员,发了一顿牢骚。直至下午4点钟,冯玉祥所派的一个徐军法官才乘火车从张家口来到。他见到张之江后,先把冯玉祥的手令交张看过,然后由张把陆承武叫来,三人密谈片刻,张即吩咐一名副官带着四名枪兵,陪同陆、徐二人去到又铮被囚之处,结果了又铮的性命。陆承武当晚即返回天津。

从1925年12月30日徐树铮遇害,到1945年12月30日就满二十年了。

徐道邻学法律的出身,知道刑事诉讼之起诉权不得超过二十年。遂于1945年8月毅然辞去公职并递上状词。徐道邻有两个重要的证人为其作证,一个是张钺,另一个便是张之江在通电中提到的洪医官。洪医官不姓洪,实姓段,名大洪,是张之江的军医院院长。他在徐树铮遇害的第二天,自称是徐的学生,两次跪求张之江,愿以一门老小作保,请允其寻找徐的遗体装殓。张之江令其写下具结,并必须写明徐系陆某复仇所杀的字样。段大洪写了两次结帖,张遂同意所请。段大洪在雪地中找了一整夜,才发现徐树铮的尸体,又买了村民一口棺材,将遗体装殓后,令徐的卫士张振声用骡车运柩至京郊黄寺。张之江只准段大洪收尸,并未准其将尸体运走,后得知徐之棺运走后,大为震怒,段大洪遭其严厉训斥。此后段便脱离其部,吃斋奉佛,隐姓埋名二十年。当徐道邻上诉后,他将保存的徐树铮被害材料、照片等一大包资料和一封长达5000字的信寄给徐道邻,讲述了当时的情形。

这桩发生在民国年间的谋杀案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证据确凿。但是冯玉祥是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张之江是中央国术馆馆长,他们的地位和势力远胜于“布衣”徐道邻。重庆地方法院和军事委员会均以时效已过二十年为由,不予起诉,徐道邻只能抱恨终天。